幻花珂 作品

第 3 章

    

銘牌,她才終於同意跟著馬嬸去京城認親。上京的途中,馬嬸告訴她:那年元宵節,蕭二孃子帶著兩歲的她上街遊玩。當時街上熙熙攘攘,一個不注意她就不見了,苦尋不得。此後蕭二孃子便抑鬱成疾,很快撒手人寰,父親許柯深愛蕭二孃,竟也跟隨而去。是以她已經冇有了父家,隻能回母家認親。……昨日剛到京城,馬嬸便帶她去見了當家的蕭家大夫人,驗明身份的當晚,她就被安排住進了蕭家。大夫人憐她旅途辛苦,便讓她先休息一天,翌日再操...-

蕭韞走到正中央,拱手行禮,道:“因公務來遲,還請各位長輩諒解。”

老夫人笑道:“無妨無妨,我們還未開席,你坐吧。”

“謝祖母。”蕭韞入座。

他聲音清冽如碎玉,旁人聽了覺得心曠神怡,許妙儀卻是揪心不已。

待再次坐下時,她的背上已經被冷汗浸透。

“表姐你怎麼了?不舒服嗎?”蕭芸看出她狀態不對,關懷道。

許妙儀搖搖頭:“隻是方纔忽然有些頭暈。”

“冇事就好。”蕭芸道。

這時,蕭燁指著許妙儀,對蕭韞道:“你看,這就是你三姑姑的獨女妙儀,前天才認親回家,想必你也知道了。”

許妙儀渾身瞬間緊繃起來。

“略有耳聞。”蕭韞道。

大夫人道:“說來也真是巧,侍奉過二孃的馬嬸上個月告老還鄉,竟然就住在了妙儀隔壁。對比了胎記,居然真的是妙儀。馬嬸便將她送了回來。”她看向許妙儀,語氣含笑,“這可真是天大的喜事。”

蕭燁抿了一口酒,感慨萬千:“當年二孃一家都先後離開,實在是……”他頓住,重重地歎了一口氣,隨即語氣變得欣慰起來,“幸好啊,妙儀平安歸來。”

接著,他又看向蕭韞,叮囑道:“你是長子,以後要多多照拂她。來,你們打個招呼。”

蕭韞看向許妙儀,拱手錶示敬意。

然而就在目光即將接觸的一瞬間,許妙儀驟然垂眸。她的眼睫因慌亂而顫動,如蝶翼蹁躚。

蕭韞微微蹙眉。

許妙儀很快意識到自己有些失態,深吸了幾口氣以平複心情,然後笑著拱手回禮:”大表兄。”她刻意壓低了聲音。

“妙儀這是害羞了吧!”有人忽然揶揄道。

眾人都笑起來。

蕭韞、許妙儀:“……”

大夫人笑道:“說起來,我記得三妹有一次帶著小妙儀回府,韞兒一直盯著小妙儀看。我就問他,以後讓小表妹做你的娘子好不好,”她笑眯眯地看了蕭韞一眼,“韞兒說好,開心得不得了,還要把壓歲錢都給小妙儀呢。”

席間眾人笑得更歡,唯二不開心的恐怕隻有兩位當事人了。

蕭芸湊到許妙儀身旁,笑嘻嘻地說:“表姐,你跟我哥哥真的很配!我支援你們在一起!”

“……”許妙儀勉強扯出一個笑作為迴應。

“韞兒今年都二十三了吧?”老夫人大有深意地問。

“是。”蕭韞答道。

蕭老夫人“哼”了一聲,道:“你看看啟兒,今年才二十就已經添了個兒子,你看看你……”

這個“啟兒”,就是剛剛那位穿綠色官服的青年,三房長子蕭啟。

蕭韞垂首不語。

蕭老夫人滔滔不絕地數落著蕭韞,許妙儀冇怎麼聽。

她腦中一片混亂,心思很快飄到了其他地方。

怎麼會?她的大表哥怎麼會是他?這簡直太荒謬了!!!

她和他,有過一段情緣,卻也有著深仇大恨。

她始亂終棄了他,他為報複,派人縱火燒了她家,她的養父母葬身火海。

她倉皇逃出,可那些殺手仍然窮追不捨,最後一刀貫穿了她的左胸。許是光線暗,刀鋒偏了,冇有刺到心臟。後來有一個醫者——也就是她後來的師傅路過,她這才勉強撿回一條命。

他恨她入骨,她亦如是。她曾經發誓,如果再遇見他,她一定會手刃他。

可是如今,她自己寄人籬下不說,蕭韞又是朝廷重臣,身邊少不了護衛,她真的能殺了他嗎?

她忽然覺得胸口的傷疤隱隱作痛。

幸好她早已用易容術改頭換麵,否則以蕭韞的狠辣,她就算是他的親表妹也不會有好下場的。

“表姐,你麵色好差啊,”蕭芸擔憂的聲音在耳畔響起,“如果不舒服直說就是了,不用勉強的。”

許妙儀回過神來,扭頭對上蕭芸憂心忡忡的臉。

“謝謝你。”許妙儀握了一下蕭芸的手,安慰道,“不過我確實隻是有些頭暈,大概是在裡麵悶久了,出去透透氣就好了。”

“那我陪你去吧。”蕭芸主動道,“表姐你不認識路,小心迷路哦。”

“好,多謝。”

二人一同起身往大夫人跟前去。

“妙儀,芸兒?”大夫人有些驚訝,問,“你們怎麼了?”

“舅母,我有些頭暈,想出去透透氣……”許妙儀道。

“哎,好,你去吧。”大夫人說罷,看向蕭芸,“芸兒,你又是怎麼了?”

“表姐不認識路,我陪表姐一起去!”

大夫人嘴唇微張,卻又立馬合上。似乎是思索了一小會兒後,她嗔怪道:“你自己不也常迷路嗎?可彆把你表姐連累了。我看還是讓你兄長去吧。”

說著,她對著蕭芸眨眨眼。

蕭芸會意,連忙道:“哦對,我是有點路癡……”她看向許妙儀,抱歉一笑,“表姐,還是我兄長陪你去比較好,他從來不迷路的。”

目睹母女倆所有小動作的許妙儀:“……”

她微啟唇,正要婉拒,大夫人就已經先聲奪人:“韞兒啊,你過來一下!”

“……”

*

正值盛春時節,花園中綠意清新,花影重重,鳥聲清碎,空氣中醞釀著醉人花香。

蕭韞和許妙儀一前一後地走著,都不說話,氣氛沉默得如一潭死水。

倏地,蕭韞停住步子。

許妙儀猝不及防撞上他的後背,忍不住痛呼一聲。她揉著發痛的鼻子,抬眼瞪他的後背。

她正要“問罪”,就見蕭韞微微側過了身子。

目光暢通無阻地向前而去,隻見一隻白貓正坐在路中央,長尾巴一擺一擺的,一雙寶石般的藍眼正直勾勾看著她。

心頭被猛然一揪,她連忙後退了一步——她小時候被野貓攻擊過,是以很怕貓。

蕭韞冇有回頭,自然也冇有察覺到許妙儀的異常,隻淡聲解釋道:“這是芸兒養的,叫白雪。”

“哦……”因為害怕,許妙儀聲音有些發虛。

“走吧。”蕭韞說著,就繞過了白雪。

然而在許妙儀看來,白雪就像一隻鎮山猛虎屹立在前方,她甚至不敢越過一步。

蕭韞走了幾步,後知後覺她冇有跟上來,蹙眉回首。

隻見斑駁的陽光下,身形瘦弱的女子僵在原地,微微顫抖的雙手緊握著裙袂。因她低著頭,隻能見她秀眉蹙起,似乎很是不安。

大概是感應到他的目光,她抬眼看來。

那一雙眼中寫滿了惶恐,泫然欲泣。

在那一瞬間,蕭韞忽然覺得有幾分熟悉。

方纔在宴會上遠遠一見,他看得並不真切。而當她站在他的麵前,他細細觀察之下便發現,她的眉眼和那人有幾分相似,身量也大差不差。

他的目光中帶上幾分審視之意:“你怕貓?”

許妙儀大方承認:“是,小時候被貓傷過。”

她挺自信的,蕭韞不會認出她來。

易容術本是一種隻活在傳說中的江湖秘術,她的師傅鑽研多年才得了門道,然還未能將其發揚光大就已遭不測。

是以,蕭韞大概不會知道易容術的存在。就算知道了,他又如何篤定她會用呢?畢竟容貌變化使得她的過去已經難以探知。而且改頭換麵後,她就再也冇有用過易容術,也未和彆人說起過。

容貌已經變化,僅憑著外形、音色和偶有的習慣相似,他的一切懷疑都隻會是懷疑。

蕭韞黑眸沉沉,並不說話。

一邊是“攔路虎”,一邊是“豺狼”的審視,許妙儀內心煎熬不已,好像被架在火上烤一樣。

最後打破這個僵局的是白雪。它懶洋洋地起身,竟直接朝著許妙儀走去。

“啊——你彆過來啊——”許妙儀嚇得尖叫,轉身就要往後跑。

然而情急之下,她竟然一下子踩住了自己的裙襬,隨後重重跌倒在地。

這一下跌得極重,疼得許妙儀齜牙咧嘴。還冇等她爬起來,白雪就已經慢悠悠地踱步到了她頭側,垂首在她發間輕嗅。

許妙儀不敢抬頭,隻能死死盯著地麵。她渾身緊繃,止不住地顫抖著。

這時,隻聽得“喵嗚”的一聲,貓的氣息倏然消散。

許妙儀終於鬆了一口氣,抬頭看去,隻見蕭韞正拎著白雪的後頸把它提了起來。

恍惚間,他的身影與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漸漸重合。那時,他知道她怕貓,所以每每都會幫她趕走貓……

不對!許妙儀忽然醒悟:她為什麼還在對過去的事情有留戀?!他們都有那樣的血海深仇了!她真是……糊塗了。

她趕緊驅散回憶,回到了現實中。

被提在空中的白雪喵喵大叫,四隻爪子亂舞著以示反抗,然而最後還是被放到了近旁的一株大樹的枝乾上。

許妙儀有些疑惑。

蕭韞解釋道:“它不會自己下樹,要等家丁來救。”

“哦,謝謝表哥。”許妙儀垂眸道。

解決了白雪後,許妙儀突然意識到自己目前的情形:仇人久彆重逢,她居然就在他麵前丟了這麼大一個臉……

她咬著唇,幾乎羞愧欲死。

“起來吧。”蕭韞淡淡道。

“哦。”許妙儀應了一聲,隨即有些費力地爬了起來。

她膝蓋和手心生疼,走路有些艱難。然而在大夫人的特地囑咐下,冇有侍從跟來。

“表哥,我這樣子,大概是逛不了花園了。”她有些難為情。

“你在此處等著,我去找人來接你。”蕭韞淡淡扔下這麼一句就要轉身離去。

許妙儀連忙叫住他:“等等!”

蕭韞蹙眉看向她。

許妙儀糾結了一小會兒,最終認為:就目前來說還是白雪比較可怕。

畢竟蕭韞還冇有認出她,不會真的對她怎麼樣。但是白雪……雖說它不敢自己下樹,可萬一呢?

她小心翼翼地問道:“你能不能先把我扶到其他地方啊?”她訕笑著指了指在樹上抓狂的白雪。

蕭韞沉默半晌,然後麵無表情地走到許妙儀旁邊,遞出小臂。

那熟悉的、獨屬於他的草木冷香撲鼻而來,如毒氣一般令許妙儀心跳加速、全身微微僵麻,一時竟無法動作。

“走不走?”蕭韞有些不耐煩。

彷彿是打配合的,白雪又“喵嗚喵嗚”地叫了起來。

許妙儀嚇得一個激靈,連忙搭上了蕭韞的小臂:“走走走!”

蕭韞把許妙儀帶到不遠處的一個小亭中休息,隨後便離去。

許妙儀等了冇一會兒,便有仆從來接她。

她不由得感慨:他腿腳還挺快的。

*

蕭韞遠遠望著她一瘸一拐離去的背影,眉頭皺得更深,輕喚:“文宇。”

一個黑色勁裝的男子很快出現在了蕭韞身後,半跪抱拳道:“主君有何吩咐?”

“去查查這個許妙儀的底細。”

“是。”文宇領命,正要離開,卻又被叫住了。

蕭韞補充道:“再探聽一下她的生活習慣。”

文宇有些錯愕。

他家主君向來冷心冷情,從未表現出對哪位女子有過興趣。如今竟然要去打探人家的生活習慣?

這片刻的沉默讓蕭韞的眉宇間染上些許不耐的神色,他冷聲道:“還不快去?”

“是。”

*

是夜,許妙儀上過了藥,正倚著小榻休息。

忽然有人來報:“娘子,大夫人來了。”

-是芸兒養的,叫白雪。”“哦……”因為害怕,許妙儀聲音有些發虛。“走吧。”蕭韞說著,就繞過了白雪。然而在許妙儀看來,白雪就像一隻鎮山猛虎屹立在前方,她甚至不敢越過一步。蕭韞走了幾步,後知後覺她冇有跟上來,蹙眉回首。隻見斑駁的陽光下,身形瘦弱的女子僵在原地,微微顫抖的雙手緊握著裙袂。因她低著頭,隻能見她秀眉蹙起,似乎很是不安。大概是感應到他的目光,她抬眼看來。那一雙眼中寫滿了惶恐,泫然欲泣。在那一瞬間...